距沙綾生日還有三天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兩人的心裡焦灼不安。
有誰能聽見嗎？
聽見兩人的渴望──
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那份小心翼翼，有誰能夠聽見就太好了……
突如其來的出差命令拯救了兩人的徬徨無措。
分公司的業務出了一些狀況，於是上屬指派有咲前去處理，並讓她趁此機會帶著沙綾一同前往見習。
於是，回到家後整頓行李後立刻啟程前往分公司。
分公司位於相當遙遠的地方，就算搭乘新幹線也得花上幾乎四小時。
有咲其實很忙碌，沙綾是近期才發現的，雖然有咲並非擔任管理階層，但她手頭上的工作其實很多，人總說能者多勞，有咲大概就是這種類型。
沙綾看著有咲上了車之後就立刻打開筆電開始工作，不免覺得有些擔憂；而後者感受到沙綾的視線才終於鬆開始終緊蹙的眉。
「怎麼了？」雖然很疲憊，但是有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露一絲倦怠。
「有我幫忙的地方嗎？」
她輕柔的語氣讓有咲心跳快了起來，方才在腦中思考的方案一掃而空，視線停在桌上的文件資料，有咲很難得的想要任性一回。
有咲收拾的動作讓沙綾困惑，只見她將文件放回公事包後，暗自攥緊拳頭。
「累了，想……休息一下……」
有咲臉上可疑的暗紅讓沙綾不自覺也緊張了起來「喔，好、的……」
「能、能借你肩膀一用嗎？」
「誒？」
沙綾呆愣的表情讓有咲感到羞恥。
「我、我只是不習慣靠著車窗睡覺啦！」
「喔。」沙綾羞赧的笑了笑，將阻隔著兩人的扶手收起，往有咲湊近一些「那麼，請用。」
「……」別過眼去，有咲忍不住鄙視自己，不僅話說的一點也不自然，就連理由聽起來都可笑至極。
但是，好不容易提起勇氣了。
──一點也不舒服的肩膀。
這是有咲的第一想法，然而藏在髮下的嘴角卻是彎起了小小的弧度。
閉上眼睛，那日的場景立刻浮現在眼前。
給自己帶來了溫暖，把自己從低谷中拉了出來。
她的眼睛像天空一樣蔚藍寬廣，使人不禁心生憧憬。
──如果能夠一直這麼依賴著她，該有多好？
當有咲輕淺的呼吸聲傳來，沙綾這才像是找回了自己，一顆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夕陽透過窗靜靜灑落進來，雖不感到刺眼卻讓有咲眉頭輕蹙。
沙綾將手抬起，為她阻擋調皮的落日餘暉。
見到有咲的眉宇漸漸鬆開了，她在沙綾肩上輕輕蹭了蹭，後又恢復平穩的呼吸，沙綾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好可愛。
一股滿足感充斥在沙綾心中，她從未想過這樣一點小事也能讓人充滿自滿。
＊＊＊
歷經了四個小時的時間，車廂內終於響起即將到站的廣播聲。
沙綾感到自己的肩膀似乎有些酥麻，只能抬起另隻手輕拍有咲的肩。
「市谷前輩……我們快到站了……」
「唔、再睡一會……」
軟糯嗓音輕聲地求饒，透著滿滿的撒嬌意味，只一瞬間就擊潰了沙綾的理智，她感到自己的心跳瞬時停止了跳動。
──就這樣讓她睡吧。
沙綾早已忘了什麼工作，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阻擋她想讓有咲繼續沉睡的意志。
然而，周遭的人們已經開始騷動，起身整頓行李準備下車。
吵鬧的聲音還是喚醒了沉睡的有咲。
有些迷糊的抬起頭，張眼就望見沙綾正愣愣地看著自己。
──這是誰的氣息？
兩人的距離近如咫尺，身旁吵鬧的聲音像是被誰按了靜音鍵，就連時間也停止了轉動。
──市谷前輩的睫毛原來這麼長的嗎？
沙綾望著就在眼前撲閃撲閃的長睫毛，鬼使神差地抬手。
「好漂亮的睫毛……」
沙綾的觸碰像是驚擾了害羞的天使。
見到有咲驚愕地往後退了退，沙綾才回過神來。
可疑的暗紅瞬時佈滿整張臉，沙綾為自己的恍神感到羞恥，然而此刻恐懼的情緒卻是更加強烈。
「市、市谷前輩……妳別誤會，我……」沙綾很是懊惱，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有咲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的表情，慌了手腳。
──快想想怎麼解釋啊，山吹沙綾！
「……」有咲攥緊拳頭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然而方才沙綾親暱的舉動卻是讓心中浮起一絲絲的期待，根本無法冷靜。
兩人靜默下來，相互猜測彼此的心意，然而卻是沒有人再開口。
有咲並不習慣這種詭異的氣氛，漸漸地她感到呼吸困難，於是當到站的廣播聲響起，她抓著行李就想下車。
只走了一步路就被沙綾阻止了動作。
對她投以狐疑的眼神，只見沙綾深吸一口氣，像是為了鼓起勇氣一般。
「那個，我看見睫毛長的人就會忍不住，不是只有對市谷前輩才這樣的。」
有咲足足愣了三秒。
她是聽錯了嗎？這個人說的是人話嗎？
她覺得方才那股殷切的期盼一瞬間冷卻了。
最後有咲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
有咲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沙綾感覺得到她在生氣，但一到了分公司，有咲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的認真處理公事。
分公司的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但有咲仍然迎刃有餘的將問題一一的解決，時間來到了晚上九點，很快地就要完事了。
讓社員們先行離開後，有咲和沙綾兩人分工合作將最後的公事完成。
看著堆積在一旁幾乎可以堆成塔的文件，沙綾再次對有咲感到欽佩，感覺……有點帥氣。
有咲摘下眼睛，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沙綾在第一時間就留意到了，她為此感到心疼不已。
當沙綾走到有咲身後，輕柔地為她按摩的肩膀時，有咲一瞬間僵硬了身子，後又很快放鬆下來。
閉上眼睛享受著沙綾的溫柔，有咲終於有時間反省自己稍早的反應過激。
這對有咲來說是很難得的，從那次的痛哭後，就很少有事情使得有咲失去理智，但是在沙綾說出並非只對自己那樣做時，突如其來的醋意將有咲瞬間淹沒。
「妳的生日快到了吧……？」
有咲的話讓沙綾以為自己聽錯了，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呆愣了一秒，才開口「啊、好像是……」
有咲蹙眉「好像？」
「其實我忘了，不過這樣看來好像是快到了。」
──是什麼人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啊？
有咲的眉皺的更緊了，她覺得沙綾太不關心自己的事情了。
「事情提早解決了，所以明天我們有空檔。」
「誒？」
「……」有咲以為以沙綾的聰敏絕對是很快就能反應過來，殊不知她就像個呆頭鵝一樣，悄悄在心裡嘆息，聲音不禁弱了下來「妳的生日，妳有想去哪裡嗎？」
──這樣說的話應該能夠明白了吧？
不料。
「嗯？沒有特別想過呢。」
她驚愕地轉身望著沙綾，這傢伙是不是傻過頭了？
沙綾俯視著有咲瞪著她的雙眼，花了三秒才意會過來，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市谷前輩要幫我過生日？」
那溢於言表的喜悅讓有咲感到有些羞赧「……不願意就算了。」
「不！我願意！拜託您了！」
沙綾純真的模樣逗得有咲直發笑，而她也確實笑出聲了。
「哈哈，妳真像個孩子。」忍不住抬手在沙綾頭上輕拍，一邊說著「好乖、好乖。」
沙綾並不想讓有咲當她是個孩子，但從頭上傳來的重量卻是讓人眷戀，只能低聲咕噥「我不是孩子了啦……」
有咲非但沒有停下笑意，反倒笑得更加開心「呵呵，妳就是個孩子啊。」
這是重逢以來第一次見到有咲笑的那麼開心。看著她的笑臉，沙綾不禁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果然，有咲、不……市谷前輩笑起來最好看。
──唔、想喊她的名字……
＊＊＊
太陽正高高掛在天空上，有咲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她害怕炎熱。
有些遲疑的再次開口確認並且忍不住在心中祈禱沙綾能夠告訴她這只是路過。然而，都已經來到這裡了，果然是不可能的吧……？
於是有咲只能認命「為什麼想來遊樂園？」
沙綾眼裡閃爍著憧憬「從來沒來過，就想來玩一次。」
她眼裡的憧憬讓有咲沒來由地感到心疼，語氣也柔和了幾分，她向前走了幾步，轉身對沙綾揚起笑容「那今天就好好玩吧，沙綾。」
「咦？」沙綾想她是不是聽錯了？這是有咲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原來她的名字可以這麼動聽嗎？
「不走嗎？」有咲被盯的有點害羞，掩飾性的轉過身去。
看著她的背影，＂有咲＂幾乎要脫口而出，然而話到嘴邊卻又失了勇氣，不禁對自己的怯懦感到懊惱。
折騰了一陣，兩人終於進到樂園裡頭，沙綾很快忘卻了剛剛的煩惱，像個好氣寶寶般東看西看的；而有咲也跟著被感染了情緒，隨著沙綾一同沉浸在充滿新奇的童趣世界中。
一天下來，兩人已親近不少。
沙綾為此感到欣喜，這或許是她出生至今最快樂的生日也不一定，買好了飲料，沙綾揚著笑容往有咲等待的方向前進。
人還未走到就看見一幕熟悉的景象，一名身著誇張服飾的小丑正站在金髮女孩面前手舞足蹈，沙綾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來到有咲身邊。
小丑一視同仁地對沙綾綻放笑顏，動作熟練地從兜裡掏出氣球，迅速地為兩人製作了氣球花，接著對著兩人揮了揮手蹦蹦跳跳地繼續服務其他來賓。
手中握著氣球，有咲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雖然不如那日收到的美麗，卻也給她帶來了勇氣。
「是妳吧？那天的小丑？」
沙綾驚訝的張大藍瞳「我以為您不記得了？」
有咲感到有些無奈「……我老早就想說了，其實妳可以不用敬語。」
「可、可是……那樣不好。」沙綾有些沮喪地垂下頭，她也不想的。只是她就連名字也不敢喊。
「那、私底下……」有咲感到臉部有些灼熱．聲音小了幾分「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如特赦令一般的一句話，頒布的瞬間沙綾就丟棄了所有矜持。
「嗯，有咲！」
沒想到沙綾竟是如此乾脆，有咲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亂了起來「嗯……」
「有咲。」
「怎、怎麼了……」
「呵呵，有咲。」
「幹嘛啦，妳笑的像個傻瓜一樣。」
「喔，抱歉、有咲。」
看著沙綾傻傻的模樣，有咲心裡升起一陣陣喜悅，不自覺抬手撫上她的髮「妳真像個孩子。」
沙綾發現，只要有咲這麼說的時候，那雙透亮的淺茶色會閃著陌生的光芒，雖然沙綾還搞不懂那道光芒的名字，但她不得不否認，她喜歡有咲寵溺的撫摸自己的時候。
──嘛，偶爾當個孩子也不錯吧。
沙綾專注的目光讓有咲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一瞬間有些慌了手腳，很快的想要縮回手卻是被緊緊牽住了。
「吶，有咲，妳有男朋友嗎？」
「哈？！」
「男朋友、戀人，什麼的都可以，妳的身邊……」
──這傢伙知道她問的這個問題很曖昧嗎？
有咲不禁紅了臉，她並不想回答，那是那雙藍眼睛閃著期盼的光芒，她都還來不及阻止，回答便脫口而出「沒有……」
聲音雖小，但沙綾仍然聽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是喔，那就好。」
接著沙綾將手中的飲品遞給有咲，對她柔柔的笑著。
有咲的目光停駐在沙綾遞過來的飲料杯上，遲疑了幾秒才接了過來。
「謝謝有咲陪我過生日，我很開心，真的。」
「……」
「回去我請妳吃飯吧？我的廚藝很好喔！」
「……」有咲敢發誓，她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難道她從前所看過的愛情電影都看錯了嗎？
＊＊＊
一年後的五月十九日，同樣的人物，以及同樣的位置。
粉色馬尾女孩牽著金髮女孩的手，臉上盡是幸福。
「有咲能夠安排到假期真是太好了呢。」
「這不是當然的嗎？」死都要弄到假期。
「呵呵，去年的這時候我們也坐在同樣的地方，感覺好懷念。」
「嘛、是吧……」
有咲並不是非常認同沙綾的話，雖說並不是討厭，但她可沒辦法忘記，身邊這傢伙去年是如何折磨著自己。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那天的對話結束後，一直到回去又過了一個禮拜，有咲心裡總是忍不住期待沙綾會做出些什麼？或者是對那天的問題作出解釋。
然而，卻是什麼也沒有。
──什、麼、都、沒、有。
這傢伙只是說出了讓人心生期待的話語，之後卻像個平常人一樣的過日子，雖然確實是親近許多，但是……
有咲越想越氣。
總之折騰了許久，她們兩人終於在去年的聖誕節開始交往。
忍不住對沙綾拋去一個埋怨的眼神，有咲再憶起那天，心裡就只有哀怨；前者在交往之後敏銳度明顯有所提升，此刻她便讀懂了有咲的意思。
此時應該要笑著賠禮，但是今天是山吹沙綾之日，那麼稍微任性一些應該無妨吧？
「有咲感覺不同意我說的話？」
「也不是啦。」
「是喔，可是妳的眼裡寫滿了對我的怨懟喔。」
「……我才沒有。」
有咲賭氣似的別過頭去，沙綾看著她被染紅的耳廓，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後，動作極快地湊近有咲耳邊。
「有咲，我喜歡妳。」
敏感的戀人全身劇烈地顫了一下，捂著耳朵瞪著沙綾，滿臉不可置信。
在她發出怒吼之前，沙綾不緩不慢地開口「今天是我生日呢，有咲。」
沙綾笑的極其無辜，有咲心裡憋了一口氣無處宣洩，最後她只能放棄轉身就走的想法，咬牙切齒地說「妳還有想玩什麼嗎？」
「有咲。」
「……哈？！妳瘋了嗎？」
沙綾一臉疑惑「我是想問有咲累了嗎？」
「……妳！」有咲覺得自己快氣死了，她此刻甚至有種被騙的感覺。
──想當初那個安慰著自己，笑的像天使一樣純真的孩子呢？為何現在卻像個惡魔似的捉弄著自己！！！
「吶，有咲。」
「……」忍耐，等過了12點她就不是壽星了。
有咲不斷地在心裡安慰著自己，首先還是耐著性子示意沙綾繼續說下去。
重新牽起有咲的手，沙綾的眼裡佈滿真摯「妳之前說過的吧？說我拯救了妳。」
「嗯。」
「但我一直覺得是有咲拯救了我喔，艱辛的時候只要想起妳的笑容，就能夠瞬間有了動力呢，謝謝妳，有咲。」
「……」這傢伙好犯規，說這種話讓人還要怎麼生氣？沙綾先前的日子，有咲多少聽她說過，當然也察覺到了她一定避開了艱苦的地方。
就因如此才更讓人心疼。
所以高漲的怒火在一瞬間就被沙綾給平息了。
有咲緊緊牽著沙綾的手，直視著她，堅定而真摯「妳我都拯救了彼此。所以，這雙手，絕對不能放開，明白嗎？」
沙綾笑了，她的耳邊響起了前幾天在電視上聽見的歌曲，剛好很符合現在
「嗯，この手を離さない。」
有咲立刻就意會過來，於是她跟著笑了，湊近戀人耳邊，她悄聲說「生日快樂，沙綾。還有……我喜歡妳。」
─Fin─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